第37章 玉鹰

下午刚上班，乔若雯就接了吴甘来的电话。她忙跑下楼去，到博物馆的南门找到了他。

“吴叔，啥事儿啊你这么急？”她问吴甘来。

吴甘来连说不好意思，问乔若雯是否有时间，带他去看看展出的捞泥洼文物。

乔若雯笑道：“没问题啊。吴叔啥时对文物这么感兴趣了。”

吴甘来说：“是这样。我在南方有个朋友，出差路过齐州。他是研究文物的，听说过捞泥洼遗址。我想先替他了解一下，如果没有他感兴趣的东西，他就不来看了，节省时间嘛，他很忙很忙的。”

乔若雯听出他在编瞎话，却依然很热情地说：“这好办。都在前面1号展厅呢。你跟我来吧，不用买票。”此时的博物馆还没免费。

一号展厅的名字叫《古城春秋》，展示的是从龙山文化开始，到1840年鸦片战争之前，齐渊的部分历史文物。其中一段，全都是“捞泥洼东周遗迹”。

乔若雯领着吴甘来参观，一边给他讲解着。

1936年的秋天，齐渊县边仁镇捞泥庄农民在修官道的时候，于村西洼地发现了一座东周晚期的古墓，出土了很多珍贵文物。除了青铜器包括青铜簋、青铜洗和青铜壶之外，还有很多精美的玉器，有玉琮、玉佩、玉带钩、人首蛇身玉璧等，还有一对玉虎和一对玉鹰。省博物馆闻讯派员来到齐渊，将文物登记造册后，暂存于县中学的图书楼内，由警方派员看管，准备运往省城。

不料，就在文物启运的前夜，有盗贼光顾县中学，盗走了其中的一些精品。民间盛传，这是齐渊警察与古董商人里应外合，互相勾结作的案。警方的主谋，就是时任齐渊县警察局保甲股长的萧子敬。但后来不知怎么搞的，上峰派人追查之后没有结果，案子不了了之，萧子敬也安然无事。

遭劫的文物中，有很珍贵的青铜簋、青铜洗，以及大部分玉器，包括一只玉鹰。

现存的捞泥洼文物还有十七件。这当中的大部分都在齐州市博物馆，齐渊馆藏的是五件玉器，其中的玉带钩和玉鹰均为一级文物。

当年刚出土时，那对玉鹰曾留有照片，并有省文物专家的文字鉴定。这些历史资料表明，被偷走的玉鹰最为明显的一个特征，是它在出土时损坏了一角。

今天早上，当简从文从门卫室的橱顶拿下那个“石头”之后，吴甘来一下认出那就是一只古色古香的玉鹰。而且他看得很真切，“石头”的底部有个小缺口。

望着与另外一只玉鹰同时展示的历史照片，吴甘来惊诧莫名。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瞪了足有两分钟。

这么说来，门卫室橱顶的那个东西，很可能就是当年被盗走的玉鹰。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，那东西怎么会被扔在橱子顶上呢？

吴甘来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情，就假装随意地问乔若雯：你刚说它是一级文物，那么要是公开拍卖的话——当然，这是博物馆的藏品绝对不能卖，我说的是“假设”——它能值多少钱？

乔若雯说：这不大好“假设”。主要因为它现在是单只，而当年的文献记载上它是左右对应的一对。我听人说，按照类似的文物在香港的拍卖价，如果成对，就算少有缺损，也能值上百万港币。一是因为历史悠久，二是东周文物中成对的玉器极少，三是两只玉鹰上都有极其罕见的刻文。

吴甘来急问：“就算凑不起一对了，这单只的也该挺值钱吧？”

乔若雯说：“那是。一二十万是值了。怎么，吴叔想改行做古董生意啊？”

吴甘来也开玩笑：“本来还有可能，现在做不成了。因为韩世良把吴家大院原来的旧东西全都扔了，不然光那些老式家具也能卖不少钱吧。”

吴甘来从博物馆出来回到吴家大院，一进院门就看到秋荷在厨房门口的水池边涮洗拖把。

当吴甘来上午确定“暂时不走”了之后，就又找回了被“裁员”的老康和秋荷。怕他俩“闹情绪”，还当即宣布雇用期至少半年不变，并给他俩各长了二十元的工资。

他喊了一声“小王”，并朝她招招手。秋荷跑过来，甩着手上的水问他：“有事啊吴叔？”

吴甘来本来想问的“婉转”点，可又想不起合适的词语，干脆就开门见山了：“这屋里橱子顶上那个，那个石头鹰，是你的还是小简子的？怎么没了呢？”

秋荷满眼疑惑，使劲摇头却不说话。她不是不会说，她是没听懂。

吴甘来比划着形容了半天，她才恍然大悟：“那个啊，那是个鹰？真看不出来。那是小简子拾的，他送给我，我没稀得要，难看死了。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橱顶上。你找那玩意儿干嘛，没了的话，就是当垃圾扔了。”

“是他捡的？”吴甘来彻底迷糊了：“怎么会是捡的，哪儿捡的？他还捡了什么？”吴甘来抢着问。

秋荷有些害怕：“我，我不知道啊，我什么都没拿。”

吴甘来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躁，赶紧安慰她：“没事的，没事的。那破烂石头没什么宝贵，主要是有些家谱可能跟它们放在一起，我找了好长时间没找到。”

“哦。”秋荷松了一口气，说出了这“石头鹰”的来历。

她听小简子讲，那是他扫院子的时候，从拆了烟囱以后留下的大坑边上扫出来的。小简子说是个石头鸟，滑石刻的，送给我玩。我随手搁窗台上，后来就忘了。闹不清那个“鸟”怎么爬到了橱子顶上。

吴甘来从心里发出一声哀叹。可惜之余，他已经能够断定，吴家大院藏有财宝的传闻是千真万确的。既然这些玉器还在，被萧家（捞泥洼的文物肯定是被当警察的萧子敬偷的）如此煞费心机藏在了烟囱的底座里，那么马致远的那幅画也应该还在，肯定是藏在了一个更隐秘、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怪地方。吴甘来坚信这一点！

接下来他就跟“五叔”通了话。

吴甘来现在长心眼了。他想，既然五叔想要让程茂来“夺权”，那么你不仁我不义。你跟我玩“没卸磨就杀驴”，我也跟你来个“过了河再拆桥”。他告诉五叔，说这两天正在修房子，结果意外在原来的“灶房”里挖出了一个捞泥洼的“玉鹰”。

吴道宏立即上了精神，急问怎么挖出来的，是真品吗？损坏了没有？

吴甘来有些奇怪，没想到“五叔”竟然也很了解“捞泥洼”。吴甘来一解释，吴道宏很不高兴，马上“指示”说，你赶紧把玉鹰追回来，另外继续寻找其他宝贝。夜长梦多，你一定要“抓紧”。

吴甘来冷笑着听他啰嗦，然后就提示：现在这时间点很关键，如果程茂来横插一杠子，可能会影响“探宝大局”。吴道宏马上表示说，我不让他去了，你忙着你的事儿。款子不够的话，我再给你打过去一些。

放下电话吴甘来还在冷笑，并且极不领情地骂他一句：“老狐狸。”他想的是，既然找不到“马致远”，也拿不到这个大院子，能把“捞泥洼”找回来也行。我绝对不贪财，玉鹰到手，我马上就走。